貴州省黔西南州某縣,總人口不過30萬,其中85%以上為農業人口,僅有的23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中,有21戶煤礦。這是一個典型的產業結構單一、基礎薄弱的小縣。
當縣領導躊躇滿志地介紹,該縣正在洽談建設一個總投資達50億元的煤制氣項目時,筆者遞給他一份剛剛整理出來的煤化工在建和擬建項目清單。縣領導有點掃興,但看得出那長久饑渴狀態下的激情,并沒有因這一瓢冷水而消退。
煤炭不僅僅是鋼鐵、電力等行業的主要能源,煤炭的大進大出,甚至支撐了局部鐵路和公路運輸市場。在石油化工、煤化工和天然氣化工三條基本化工產品鏈中,煤化工也是主力軍。
傳統煤化工(合成氨、甲醇、焦炭和電石等)一直戴著“兩高一資”的帽子,行業產能過剩問題一直未能得到有效遏制。當新型煤化工示范項目獲準建設,不少煤炭產區仿佛看見了產業升級的希望之路,眾多企業也企圖搶占先機。企業和地方一拍即合,相關項目便如狂風暴雨滾滾而來。
據有關行業組織統計,2011年各地在建和擬建的煤制烯烴項目總產能達到2800萬噸、煤制油4000萬噸、煤制氣1500億立方米、煤制乙二醇500萬噸。這氣勢,大有當年光伏行業兩年發展出400家企業的味道,可別忘了當年多晶硅的價格從每公斤500美元跌到50美元的事。
作為化工原料,煤炭在某些方面和石油、天然氣相比存在先天不足。當煤炭向油氣方向轉化的新型煤化工技術出現,油價上漲自會帶動形成新型煤化工投資熱潮。由于一個新型煤化工項目動輒投資數十億上百億,還有的近千億,對地方工業投資增長有非常強大的拉動作用,所以,很多地方和企業都不惜血本投入前期工作,也有了本文開頭所說的故事。
出于不言自明的原因,一些“專家”也為新型煤化工的瘋狂推波助瀾。這些項目論證過程中,專家們都強調我國“多煤、貧油、少氣”,應該發揮煤炭資源優勢,并指出項目具有經濟可行性。事實果真如此嗎?
說到“多煤”,其實相對用能結構而言,我國煤炭儲量并非富足。按照2200億噸可采儲量計算,我國人均剩余可采儲量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60%。按照年32億噸消費量(2010年數據)并考慮增幅,我國煤炭可采不足70年。而且我國以煤炭為主的用能結構短期難以改變,煤炭必將出現短缺。事實上,從2009年開始我國已經成為煤炭凈進口國。
所謂經濟可行性,也是自欺欺人。在調研新疆一個煤制氣在建項目時,業主表示,之所以敢于如此大手筆投入,主要是因為地方以極其優惠的價格為企業配置了煤資源。該項目在經濟性分析時,按照不足200元的價格計算噸煤成本,而近幾年在煤炭市場低迷的時期,各煤種噸煤綜合平均售價也在550元以上。
雖然國家有關部門對此十分清醒和冷靜,但由于企業和地方的熱情,煤化工可能存在比光伏產業更大的潛在風險。在眾多項目中,只有極少數獲得了國家批準,大部分屬于地方違規審批和未批先建,如果不能獲得批文,項目難以拿到融資,將會形成一大批半拉子工程。而且,新型煤化工是高耗水項目,項目用水問題也可能拖垮某些項目。此外,很多項目寄希望油、氣產品進入中石油、中石化的油氣管線,但從目前的生產成本看,雙方很難就進網價格達成一致。
要剎車,現在或許還來得及。等到蹦極跳臺垮塌的那一刻,能拖住光伏產業的那根繩索,可能拉不回煤化工這個大塊頭。